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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(196)

作者:骑鲸南去 时间:2019-12-18 11:14 标签: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东方玄幻

  这只鹤,原本是韩兢养在丹阳峰中的。
  伯宁说,他想骑着鹤下扬州,看一看封如故出生的江南之地。
  ……于是便有了它。
  那时,它只得小小的一只,红喙白羽,身上还带着稚弱的绒,却已有了亭亭独立的君子之态。
  韩兢从未想过,在自己离开丹阳峰后的某一日,已长成了的白鹤居然会拍打着翅膀、带着满身风尘,落在自己身侧。
  韩兢留下了它,却从不带它与自己同行。
  白鹤就此留在了朝歌山,时时等他归家。
  ……白鹤甚至没有名字。
  韩兢已经给自己取了太多名字,不想再耗费心神在无谓的事情上。
  但他却不知,明明无谓,自己为何还会为它摘来桐实红豆,细心哺喂。
  在白鹤与他亲昵时,有不世门的年轻魔道与韩兢擦肩,随口同他打了声招呼:“时护法,遛鸟啊。”
  韩兢仰头,静静看了他一眼。
  这一眼本没什么意义,却叫那年轻魔道悚然一惊。
  不世门人,多是惧怕时叔静的。
 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  他的一双眼睛毫无悲悯可言,渠着一汪深不可测的深潭,显得格外鬼气森森,谁也不敢妄自探知那深潭之下究竟埋藏了何物。
  总之,因为不详,所以不祥。
  察觉到那人的闪避,韩兢重新垂落了视线,把白鹤抱起,自行归家,洗漱休憩。
  第二日,韩兢离开了朝歌山,仍留下了那只鹤。
  他在山下驻足良久。
  以往他每一次出门,皆是有目标的,少有举目四望、不知去往何处的时候。
  天下之大,如今的他可以去哪里呢?
  韩兢曾问封如故,给他三日自由,不怕他跑了吗。
  封如故说,你不会逃,你逃不过你的天道。
  想起此言,韩兢不禁抬头望天。
  ……天道吗?
  一个时辰后,韩兢站在了风陵山脚下。
  抚一抚面上红纱,他举步往山中走去。
  在风陵通天柱前,韩兢被守山弟子拦住:“这位道友,来此何故?”
  虽是例行盘问,但弟子眼观韩兢的姿容仪态,根本不曾觉得韩兢可疑。
  他通身仙灵之风,一看便知是道中之人。
  韩兢答道:“来访故友。”
  “故友何人?”
  “风陵常伯宁。”
  守山弟子微怔:“您姓甚名谁,哪家仙山?”
  遭此一问,韩兢脑中瞬时转过百八十个姓名、身份。
  这些年,他游走于虚实之间,荣华有过,尊贵有过,他大可信手拈来,自抬身价。
  然而,韩兢只道:“剑川之外,月色之下,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道友。”
  面前的风陵弟子愣了一愣,坚持道:“客人,拜会门主,需报姓名。”
  “你这样同他说,他会记得。”
  说到此处,韩兢也不很相信,补充了一句:“……或许吧。”
  “我们山主正在会见荆家掌事,抽不开身。”守山弟子道,“客人不报姓名,我们无法请您入内等候的。”
  韩兢将自己立作一把长剑,一如他所佩的“春风词笔”。
  他平声道:“我不必入内,在此处等着便是。”
  守山弟子还想劝说他:“虽然这样说有些失礼,可我们端容君若是只与道友有一面之缘,怕是难以想起。若我们通传后,门主却忘了……”
  韩兢似乎不存希望,也无谓失望,平静道:“那便忘了吧。到时候,我会离开。”
  韩兢就这样,从旭日初升,站到了日薄西山。
  ……又是一日过去了。
  他的性命,到目前为止,只剩一日。
  韩兢正在冷静盘算间,那去青竹殿前看了数回情况的守山弟子满怀春风而归。
  “端容君叫我对您说抱歉。他与荆掌事对弈,很是得趣,一时忘了时辰,直至方才棋局方散。”守山弟子抱拳道,“门主还记得您,说请您入山。”
  作者有话要说:  咕咕太美味了QAQ


第136章 依依别离
  韩兢并不知道自己来到风陵,究竟能做些什么。
  直到被弟子引至青竹殿前,他也仍想不出自己来此的目的。
  ……这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。
  但韩兢驻足片刻,仍是叩门而入。
  敲门声似乎惊了正在殿中打扫残局的人。
  常伯宁在起身时,衣袖带翻了刚收拾完毕的棋盏。
  待韩兢踏入室内,恰见满室蹦跳的黑白棋子,清越有声。
  打翻棋盏的常伯宁不由一呆:“……”
  他回过神来,看向来人,笑容有些不好意思:“……在道友面前失礼了。”
  韩兢无言,只低下身来,捡起滚到自己脚下近旁的十几颗黑白子,送至玉棋盏侧,送入拾来的十几颗棋子。
  在置放白子时,常伯宁恰好送了一枚白子进盏。
  二人指尖微妙相触。
  常伯宁指上犹带着棋子的温润凉意。
  韩兢克制有礼地抽回手来:“端容君,冒犯了。”
  “无妨。”常伯宁看向他,温和道,“许久……不见了。一别之后,你可还好?”
  “还好。”韩兢在客位坐下,优雅持重,“剑川之后,我又走过了许多地方。路过风陵,便想来看一看。端容君乃天上之月,还记得小道,小道已是受宠若惊,不敢妄作他想。”
  常伯宁:“你可是听说朝歌山之事,方才来此的吗?”
  韩兢:“朝歌山出了何事呢?”
  常伯宁有些讶异:“你……”
  他愣过片刻,望着韩兢,笑了一笑:“唔,不知也好。小道友游览世情,未必需知天下事。须知天下事知道的多了,伤心事便也会多。”
  韩兢长久而温柔地注视常伯宁:“我是否触到端容君的伤心事了?”
  “没有。”常伯宁浅笑,“故友重逢,不提那些。抱歉,本该是有酒数杯酒,无事一枰棋,可我早已戒酒,这棋也……”
  “天色太晚,端容君今日该是很累了。”韩兢仿佛当真是与常伯宁闲谈来哉,一句一句,聊得漫无边际,“听说端容君与荆道君对弈了整日,胜负如何?”
  常伯宁答:“赢七,负八。仍输一局。我与荆兄相约,来日我亲登九嶷,再决胜负。”
  韩兢点一点头:“听起来是很好的棋手。”
  常伯宁未闻天下事,但韩兢知道良多。
  九嶷荆门荆一雁,乃国手之才,年纪轻轻,便在天下闻名的金玉棋堂中与堂主开局连弈九局,大胜之。
  一本《苍梧堂弈谱》,更是因满腔巧思流传于世。
  可他很懂该如何让着常伯宁。
  这很好。
  ……很好了。
  常伯宁问他:“道友游历至此,将来要往何处去?”
  韩兢平静道:“我已立愿,周游三千世界,赏遍天下奇景。”
  他要去的三千世界,名曰碧落,名曰黄泉。
  常伯宁眨眨眼睛:“那……将来可否再见?”
  韩兢:“或是难了。我不会走回头之路。”
  常伯宁:“那便是再无相见之日了?”
  韩兢:“来日之事,也难以说定。”
  常伯宁笑了:“那,愿道友一路顺风,来日再会。”
  韩兢立起身来。
  常伯宁有些意外,仓促起身:“我……方才那句话,不是送客的意思。”
  韩兢:“在下只是来见端容君一面,见到了,讲上三五句话,便够了。”
  常伯宁:“可……”
  韩兢将手抵放在心口处,温声道:“我前路很长。可三五句话,足慰风尘。”
  常伯宁一时无言:“……我送你。”
  韩兢:“莫送。我一人就好。”
  常伯宁绕过桌案,坚持道:“我送你。”
  韩兢没有再推拒。
  二人出了青竹殿,伴风同行。
  他们皆不是多话之人,一路行来,只静听风语虫言,话音却是寥寥。
  韩兢:“我一路走来,看这一山花朵,有些颓靡。”
  常伯宁正走过一丛玉兰树下,仰头观视,语带惆怅:“过去两年,我无心照料。委屈它们了。”
  “一切都过去了。”韩兢道,“来年春日,风陵山定然花开遍山。”
  常伯宁突然问:“那时,你还会来吗?”
  韩兢:“端容君忘了?我不走回头路。”
  言罢,他停下脚步,面对近在咫尺的山门,道:“到这里就好,不必送了。更深露重,端容君多加衣物,切切保重。”
  常伯宁也不再往前,只点一点头,目送他缓步走出殿门。
  那名守山弟子仍在,见韩兢出山,不由惊讶:“您怎么就出来了?”
  ……他以为,这人等待这许久,定要与端容君畅谈夤夜,抵足而眠才罢。
  韩兢:“该见过的人已见过,自然要走。”
  守山弟子看他不卑不亢,气质清逸,不像是那些想刻意巴结端容君的道人,自是对他有些好感,难免替他感觉不值:“加上从青竹殿一来一回的路,您进山还不到一刻钟呢。”
  韩兢:“一刻钟了吗?”他以为足有一生之久。
  守山弟子也不好去管他人事,只是莫名有些替这名道友懊丧。
  然而,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匿在月色中,守山弟子才发现,自己竟是连他的名姓也不知道,更平白添了几分怅然。
  高岭之上,常伯宁负手而立,静望着韩兢离去的背影。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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